“扣扣扣。”

門外響起了敲門聲,聞程在外面叫她，“吃晚飯了~姐，你怎麽還把門鎖上了？”

姜瞧嗖嗖嗖地將自己房間裏的布置一收,雖然她是用特殊手段跟聞家搭上了關系,但總不能繼續在小聞程眼裏扮演可疑角色。

“來了來了。”姜瞧把門打開。

“叫你半天了也沒反應,你剛才在幹什麽？”聞程想要進姜瞧房間看看。

“我在拉屎。”姜瞧面不改色地說。反正她也是小孩子,小孩子不需要面子。

一邊說，姜瞧就一邊把聞程往外推,“我們快去吃飯吧。”

“犯罪現場”還沒有徹底收拾完,暫時不適合讓聞程進去。

沒想到聞程聽到這話，臉色頓時變了,抱起了姜瞧往房間裏面走,“上完廁所不能不洗手！吃飯前也要洗手！小朋友要講衛生！”

別問他為什麽知道姜瞧沒洗手，因為他牽姜瞧的時候，摸到了黏膩膩的觸感。咳，他不是很想去思考那是什麽東西……

姜瞧成年人的力道是真的，但噸位屬於一個正常小朋友，聞程抱起來沒問題。

姜瞧撲騰也沒用，因為涉及到“原則”問題,聞程是不可能讓步的。

她在鏡中詭異面前那麽囂張又怎樣？還不是得面對來自聞程的制裁。

反正現在的情況就是,姜瞧“大姐頭”的光環已經無比黯淡，地位岌岌可危。

因為聞程催得急,折騰完道具之後,她確實沒洗手。現在咋辦,是任由光環徹底崩裂還是“暴露本性”？

姜瞧扒拉著門板說：“女孩子的房間不能隨便亂進！我們可以去別的洗手間……”

然而,她還是慢了半拍。

聞程已經進了她房間,姜瞧大喊：“你小心！”

聞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地上還沒收起來的圖釘。

床底有一團繩子露出來,聞程放下她，走過去拉出繩子，然後順便扯出了一大團剪刀、水果刀等的工具。

聞程：……

所以，他的“好人改造計劃”果然是失敗了吧？

他已經發現，姜瞧躲躲藏藏，不是拉屎沒洗手，而是作案現場沒收拾幹凈。

他一聲不吭地幫姜瞧把那些東西都收拾好了，又拉著她進房間裏自帶的兒童洗手間，幫她把手沖洗幹凈。

鏡中人占據姜瞧的身體時摔了，其實摔的就是姜瞧自己的身體。

她自己是沒把這點小摔傷放在心上，不過聞程已經看到了她左手掌上的一點血痕，幫她清洗幹凈後，又給她貼上了創口貼。

如果聞程直接質問她，姜瞧多的是方法把他忽悠過去，可是他現在這樣，反倒讓姜瞧不知道說什麽了。

因為現在這個小聞程，跟姜瞧記憶中的人太像。

沒錯，進了副本之後，哪怕這裏面的人給姜瞧的感覺跟他們本人一樣，姜瞧心裏也依然有著一條清晰的界限：他們是不一樣的人。

哪怕她真的以某種形式回到了二十年前，但不同的選擇，必然會將他們推向不同的方向，讓他們成為不同的人。

可在這時，姜瞧有點恍惚。別看她平時滿嘴跑火車，其實在聞程面前，那也是個老實人。

她決定了，必須得想一個萬全的理由！

別問她就不能不忽悠人嗎，如果不忽悠，那還叫姜瞧嗎？

“咳，其實我剛才是在做實驗，但沒有做好，所以暫時不想讓你看到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聞程狐疑地問。

姜瞧頂著一張包子臉，恬不知恥地說，“當然，好孩子從來不撒謊。科學是非常神秘的學科，需要多思考、多實驗。就像我之前徒手劈磚一樣，你知道什麽是受力點嗎？你知道什麽是杠桿原理嗎？”

聞程的思路被帶偏了，“我……我還不知道……我可以學！”

“沒錯，這種求知的精神就很好，要繼續保持。”

你看，這光環不就回來了嗎？

“不過，你是在做什麽實驗？我可以幫忙！”聞程的話題又扭了回來。

呃……還真是不好忽悠啊。

姜瞧瞄了一眼洗手間裏的鏡子，鏡子裏的“姜瞧”好像已經恢覆了平靜，表現得毫無破綻。

然後，她一本正經地說：“這是一個關於異常磁場對個體與生活環境影響的研究。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助的話，會告訴你的。”

聞程不相信鬼怪，但相信科學，只要姜瞧夠能扯，她就可以成功圓過去。

當然，這也不是他傻，而是姜瞧用她二十幾年的知識與經驗欺負小孩。之前姜瞧就已經先發制人，在聞程這兒樹立了威信，現在她又說的這麽高深莫測，聞程能不相信嗎？

“對了，明天還要上學，阿姨已經幫你把書包收好了，你別忘了啊。”聞程說。

姜瞧……她還真的忘了明天是周一了！

這個副本的一切都很真實，無論是時間流速，還是個體言行，同樣的，姜瞧也得走正常路線：上學。

她現在還是個幼兒園大班的孩子，不上學難道還想上天嗎？

但姜瞧腦子裏都是緊張的過副本的事情，哪裏會想到還需要上學？

她的想法也是按照正常的副本來的。

正經游戲副本給你安排的都是各種詭異，誰會真讓你去上學解題啊？說實話，面對詭異大家還有一搏之力，但如果面對高數題，怕不是分分鐘異變狂化。

可是這個副本就是跟正常副本不一樣。這裏仿佛正在進行的是她真實的人生，真實到詭異。

姜瞧不想再上一遍幼兒園，這還不如讓她直接去做高數題，應付冒著鼻涕泡的小朋友和老師才是最覆雜的事情。

她知道該怎樣觀察、洞悉一個人，從而用各種手段接近對方。但她不是那種天然擅長跟人打交道的人。

有需要的時候，她可以比誰都熱絡；但沒事的時候，她對“結交朋友”這種事情根本就沒興趣。

姜瞧問：“我感覺我有點不太舒服，可以請假一星期嗎？”

她覺得一個星期，她怎麽著也能離開這個副本了吧？

聞程的朋友多，不想上學的朋友也多，因此，姜瞧這點小伎倆根本瞞不過他。

“今天還有時間，你哪裏不舒服，我們來個全身體檢，明天肯定讓你活蹦亂跳地去上學。”

姜瞧：可惡！

“聞小程，沒辦法，我只能跟你說實話了。你可能還不知道，我現在正在進行的是拯救全世界行動。這個行動非常重要，需要一點時間。”姜瞧語重心長地說。

聞程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，說：“哦，十分鐘前我同桌也是這麽跟我說的，他說他是奧特曼，要去打怪獸了。”

“二十分鐘前，我的組員也跟我說，他周末去拯救世界了，讓我把作業給他抄一抄。”

“還需要我舉出更多例子嗎？”

姜瞧：“……不用了。”

說起來你可能不信，這是她進這個副本之後說過最真實的話。可是早就有人把她的臺詞給搶了，聞程都不信，有啥辦法？

聞程大概知道姜瞧為什麽不想去上學，因為他也聽說過很多關於姜瞧的流言蜚語。

他想了想，就說：“我會跟鄭淮他們打招呼的，他們會因為不了解你而害怕你，所以我們要認識更多的人，與更多的人成為朋友。”

然後，他又補充了一句，“不過盡量不要揍其他小朋友哦……實在要揍的話，記得控制力道。”

連他都打不過姜瞧，更別說幼兒園裏的那些小朋友，姜瞧大概可以一拳一個。

這麽想的話，好像也不用擔心姜瞧被人欺負。

“你不是應該絕對禁止我使用暴力嗎？”姜瞧問。

“當然不是，有時候力量是有用的。”聞程揮舞了一下拳頭，“我也要跟別人打架，我只是不把這種力量用於欺淩弱者。如果有必須動手的理由，那就要動手。”

小聞程被姜瞧忽悠得暈頭轉向，但實際上，以他這個年紀來講，他懂的確實很多，他知道姜瞧被排斥的原因：她太特殊了。

而如果姜瞧在幼兒園裏動手傷人，造成嚴重後果，恐懼她的人只會更多。

當然，聞程也不是讓她去當忍者神龜。適當的動手反而會幫助姜瞧融入集體。

姜瞧就問：“你不怕我嗎？”

聞程驕傲擡下巴，“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害怕的人和東西。而且你很厲害啊，我為什麽要害怕？”

哪怕這個聞程，不是姜瞧早就認識的那個，但如果性格、三觀一樣的話，仍然可以表現出可靠的品質。

姜瞧沈默片刻，說：“既然這樣，那我們做一個約定吧。”

結果第二天，幼兒園的一個小朋友被姜瞧打出了腦震蕩，被送進了醫院，他臉上布滿了被姜瞧劃出來的血痕，幼兒園裏看到的小朋友都被嚇哭了，聞訊而來的家長更是氣得跳腳，恨不得直接把姜瞧拎出來打。

“你們幼兒園怎麽教的？怎麽可以任由她動手？”

“怎麽能讓下手這麽狠的小朋友留在學校裏？必須讓她滾出去！”

這個幼兒園基本上都是小區附近的住戶在就讀，家裏有錢有權的當然不止姜瞧一個。相比爹不疼娘不愛的姜瞧，其他寶貝疙瘩顯然更重要。

出了這樣的事情，別的家長也不想讓姜瞧留在學校內，萬一下一個受傷的就是自家的孩子呢？

學校方面訕訕，他們當然也是有監管責任的，表示一定會賠償。雖然他們也覺得姜瞧這小孩下手太狠，但肯定不能讓家長把小孩給打了，只能攔著男孩家長說，“姜瞧家人馬上過來了，到時候我們一起協商這個問題。”

姜瞧在老師身後露出了腦殼，臉上沒有絲毫悔過之意，反而扮了一個鬼臉，“活該活該他活該，嘻嘻。”

男孩家長是真的要氣死了，老師都差點沒把人攔住。

姜瞧老師心裏暗暗叫苦，姜瞧這個小朋友的情況他是知道的，身體有病，每天就頂著一張陰沈沈的面癱臉，獨來獨往。

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，這小孩完全不像是“沒有情緒”的樣子，反而感情充沛得要命。但現在，老師非常懷念她那陰沈沈的面癱樣，他終於明白了：有些小孩看起來很可怕，並不是因為她沒有表情，而是因為她本身可怕。

“這件事姜瞧小朋友肯定是做錯了，但真要說起來雙方都有一定的責任。他罵姜瞧，說她是怪物，是禍害，他媽都不要她，她該滾出幼兒園，所以她才會動手。”

家長一楞，然後訕訕地說，“難道我兒子沒說對嗎？她就是個怪物，她爸媽也直接把她丟到聞家去了。小孩子家家這麽歹毒，怕不是有反社會人格，得讓家裏帶去精神科檢查一下，別放出來咬人！”

姜瞧笑嘻嘻地說，“像你這樣的，連我都不咬。”

言外之意是：你不是人。

男孩家長越發憤怒，而在這時，姜瞧爸爸匆匆趕來，他已經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了。

他不停地給男孩家長道歉，“等阿豪醒來了，我就帶姜瞧去道歉，絕對給出你滿意的賠償。”

“姜總，這根本不是賠償的事情。你看看你女兒，有半分抱歉的意思嗎？你不想要她了，就直接送她離開，別讓她在這兒丟你的臉。”

“真的對不住，回頭一定會好好教育的。”姜瞧爸爸說完，回頭一看表情詭異且生動的女兒，陷入了震驚，“姜瞧，你是好了嗎？”

“嘻嘻，我本來就沒有病，有病的是你們哦~”小女孩吐吐舌頭。

而此時，辦公室某老師的桌面上，放著一面小化妝鏡。真正的姜瞧正在鏡面內。

而她手裏，已經抓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“姜瞧”。

沒錯，鏡面中的人，不止一個。

姜瞧來上學之後，課間時間去洗手間，卻被身後的人撞了一下，手摁到了鏡面。然後，她就進入了鏡面中。

她在鏡面中探索出了更多的信息：鏡面世界裏面的光點，是附近的鏡面，可以通過光點抵達附近的鏡面世界，只有在五米範圍內的其他鏡子才會顯示出光點。

而其他鏡面中，就有可能存在其他“姜瞧”，就比如被姜瞧摁在手上的這只。

【鏡像】不止一個，這一點姜瞧早就已經有所猜測。

因為昨晚她做實驗的鏡像是房間裏的全身鏡，洗手間還有另一面鏡子，在聞程來幫她洗手、貼創口貼的時候，對著的洗手間鏡像十分平靜，不像是被她氣得火冒三丈的那個。

之前那個哪怕努力跟她做出一樣的表情，還是隱約能夠感受到那種充沛的情緒。可洗手間裏的那個演得就像多了。

而現在，就證明了她的猜測。

被她掐住的詭異仍然笑嘻嘻的，“你可以殺掉一個我，但你殺不完的。因為，我們就是你。只要你存在，我們就存在。”

游戲系統之前的措辭也是：【都是你】

現在，這個詭異也說：【我們就是你】

兩者的說法吻合了。

詭異是會撒謊的，但系統由位面意志形成，不會撒謊。

“你看，我們是在幫你。”

幫你眾叛親離。

姜瞧矢口否認，“不可能，我沒有這麽蠢。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，但不能質疑我的智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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